小白的鑰匙

生命總有些重要的一刻,像是第一次擁有一把吉他,第一次輕吻,而與小白相遇的這一刻,也是我心中的這顆閃閃發亮的金黃記憶球,永遠不會為時間的洪流所淹沒,小白是誰呢? 它是我此生中的愛,是我合作無間的夥伴,是我的黃金梅利號,沒錯,他就是我在澳洲也是在這世界上唯一擁有過的車,陪我度過大大小小冒險故事。

      和人一樣,你可能再和他說了第一句話就知道你們一拍即合,車子也是,當我踩上油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們將會一起經歷一場場的冒險,而冒險的故事,只等著我填上冒險日誌的內頁罷了,我從沒想過要在澳洲買車,真正的冒險不在乎形勢,你可以坐火車,租車,坐朋友的車,豁出似的的搭便車,練就一身搭便車本領,像我欣賞的旅行家暖暖那樣,不過我卻一直相信,小白會陪我走到這旅行的最後,不管怎麼樣,我們約好了要一起環遊澳洲,這是孩子般偏執的執著,這是我與小白的約定。
       我和小白曾經有著大大小小的冒險故事,一起在西澳的紅土地亂衝亂撞的,陪著我一起變得有點野,感受著生命和大地,曾經一起做著送披薩的工作,完成大大小小的任務,在微風中享受落日,也曾經因為經營合租屋,用他載上大冰箱,大桌子和大櫃子,最後我也遵守了我們的約定,開著小白從西澳一路往南開到阿爾巴尼,再往東經過那長長的、一望無際的寂寞公路,來到阿德雷德,再到了繁華美麗的墨爾本,之後往北到坎培拉、雪梨、布里斯本、凱恩斯,途中到過了帕羅尼拉公園寫下了我蓋樹屋的夢想,到過了大堡礁,到過了有著大麻博物館的嬉皮小鎮,看了企鵝遊行,和環遊世界的日本街頭藝人一起旅行,和德國和韓國背包客一路北上分擔油錢,最後再往西北開到了達爾文,一個有著好多鱷魚和炎熱冬天的北方城市。

       旅途中,我接到了ITI的錄取通知,分配到了日語組,曾想過,如果我沒有考上,我便環完澳洲直接飛到西班牙學習語言,繼續流浪,在澳洲,背包客的魂已侵蝕了我的靈魂,流浪的路上也變的像家一樣自然,有時睡在別人家的沙發上,有時睡在青年旅社,或是在稀無人煙的小鎮找不到地方住便索性睡在車上,被我最愛的小白和放糧食的箱子圍繞呼呼地睡去,讓曾經那麼在乎的理想,好像突然也變得雲淡風清了起來,而在路上,我也好似聽到了小白對我說,"放心吧,我會陪你到最後的",我流下了淚,哼起了歌,天知道我有多愛這個白白小小的二手福特,小白對我來說是夥伴,是黃金梅莉號般的存在,所以錄取通知收到時,就意味著我們即將要分開了,我臨時訂了隔一天的機票以趕上開學,然後便把跟了我兩年的小白開進了二手車廠,卻得到了個糟糕的消息,澳洲有分六大州,西澳、維多里亞、南澳、新南威爾斯、昆士蘭、北領地,而每個州的法律不大相同,在西澳,車子的買賣是只要想賣就可以賣,不需要再經過檢查的程序,哪怕是壞到不行的車也是可以賣的,而當地人多多少少都有著修車的本領,不過在達爾文的所在,北領地的法律呢,則是在交車前一定得送去檢查的,而二手車廠們一看到這樣的老車,便覺得光檢查就要花上好些銀兩了,大概檢查出來也是有問題的,修好再賣估計賣不了多少錢,就直接跟我說我們不接收了,那時覺得在怎麼樣都可以賣給二手車商的我多少慌張了起來,我看了看我在澳洲分類廣告網站"橡膠樹"上面放的那則乏人問津的廣告寫的介紹,"這是一度很可以信賴的好車,很省油,我開了兩年了。"一句短短的說明,和所有的年代型號資料生硬硬的,於是決定買了置頂廣告,很認真的寫了長長地介紹,誠實真摯的"這是一部可以信賴的好車,很省油也很好開,他跟了我兩年了,曾跟他一起環遊澳洲,我非常愛它 ,但他並不是沒有問題的車,但只要好好照顧這不是個大問題,他的水箱會漏水,必須每隔兩三天在水箱加上冷卻液或蒸餾水,像加油一樣,然後為了安全必須注意引擎溫度表有沒有超出溫度,我在買車的第一年,他完全沒有出其他的問題過,除了這個老問題外是很值得信賴的好車..." 然後我出發前往市區的旅遊服務中心尋求協助,路上經過了個酒吧,裡面的澳洲老頭子說要買我的車,我便帶他去看車,他打開引擎蓋,便嚷到:"你的引擎怎麼這麼燙,它壞了",我說:"車剛停好,開過的車引擎本來就會是燙的" 然而老頭子依然嚷著"你煮了你的車""天呀~我遇到了個喝醉的老瘋子"我自認倒楣的想著,然後她又不停地嚷著:"你這台爛車"我就真的火大了,它瘋傻就算了,還汙辱我一路走來的夥伴,"你這個老瘋子,別浪費我的時間" 我說完了便掉頭就走"you fuck your car" 老瘋子在背後不斷喊著,"you fuck yourself!" 生平第一次這麼地想和人打架,為了我最愛的小白。

        "沒辦法的小姐,這樣的情況只能報廢了,我和你說地址吧"旅遊服務中心的小姐親切的說,但我這最後一絲希望斷了,小白也似乎被宣布了死刑,我絕望地把小白開到了監理處,那時剛好五點鐘他們關了門我在門口呆呆地站了許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隔天凌晨四點多的飛機,而我已經沒有法子了,後來我發現了監理處的停車廠後面,有一處二手車買賣維修中心,我便走進去和他們招呼,說說小白的情況,他們說小姐我們無法買下你的車,但我們可以幫你把他報廢,"再讓我試試有沒有別的法子吧"我笑笑地說,我知道如果不笑,我的眼淚便會在此刻嘩啦啦的迸出,"好的,你有需要的話再把車子停到這來,鑰匙丟車底下就好,我們關門啦"我回到監理處的停車場坐上車,便無法抑止的抱著那我最熟悉的方向盤無法抑制眼淚的大哭了起來,小白是一部這麼好的車,自從陪我闖進那乾燥的紅土大陸,在那永無止境的大路上飆車超車,他可以載大冰箱,可以送比薩,可以環遊澳洲,從來沒有壞在路邊過,像那些其他燒盡背包課的錢的其他車那樣,他還可以再跑好幾萬里路,還可以在馳騁個好幾年,但為什麼此時此刻在這炎熱的北領地,大家都把他當報廢車來看,還得受個老醉鬼汙辱呢,在西澳可有好多朋友想像我買他呢,他是我的夥伴、我的驕傲呢,我真的要在這裡將他拋下,去追隨我的理想、我那看似光明的路了嗎? 我還可以擁有好多冒險故事,而小白的故事,就將永遠停在這孤寂的大地上了,我怎麼可以如此的自私呢,我突然收住了眼淚,我還要努力的保護我的夥伴,怎麼可以在這哭呢,這旅行的一路上,遇到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一路自己想辦法跌跌撞撞才走過來的嗎,我哭過也掙扎過,小白帶我走過了許多曾經,如今也只有我能為他做些什麼了,我開始打電話給我所有一路旅行上認識的朋友,問他們有沒有在達爾文的朋友,我可以把小白送給他們,請他們幫我好好照顧他,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小白是部很好很能跑的好車,於是很快的就找到了位媽媽,想把小白給剛成年的女兒開,並邀我去她家住一晚再送我上機場,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便跟他說了我想去那達爾文有名的夕陽市集看看這旅途中最後的夕陽。

       那天的夕陽好美,沙灘上坐滿了遊客一起欣賞這大自然播出的,火紅色的電影,電影進了闇的尾聲,市集也熱鬧了起來,那些沒看過的各國食物們,編辮子的攤位們,搶下了黑夜電影的主角腳色,繼續奪目著,我愜意的逛著,旅遊可以很辛苦很彭派,也得自己吞下很多孤獨不安,但此各地尾聲竟是熱鬧的安寧的,我突然接到了通不知名電話,一個德國背包客打來的,說想看看我的車,我便開了車過去給他試車,他開了開,我則在旁邊碎碎念著這是多麼好的車,我多愛他還有我們的冒險故事,還有要特別注意什麼,我是一貫這麼誇小白的,並不是只有此刻,不過買車的人多少還是會有些顧忌小心的,雖說他和他朋友很喜歡我和小白的冒險故事,他挺喜歡小白,剛好又有朋友知道該怎麼再北領地把西澳的車過戶,我便很便宜的賣給了他,還把車上的睡袋、爐子、那箱有著稀奇古怪的中國食材的食物箱送他,我們在半夜11點左右處理完了我交車的手續,拜託他載我到機場搭凌晨四點的飛機,德國背包客也很好心的幫我拍了我和小白最後的合照,我想小白在離開市區的那刻和我一起變野了,跟著一個背包客的他會是幸福的,可以繼續冒險的吧,但我還是難過的要和這個我最愛的夥伴永遠道別了,為了我的理想和其他的追尋。


        我把備份鑰匙交給了小白的新主人,而我卻偷偷地留下了那把我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鑰匙,黑色的鑰匙把手上印了Ford的標示,裡面藏著我與小白的曾經,我覺得來過了澳洲,像是千尋闖進了那讓她神隱的世界,一個讓人孤單害怕,也讓人變得堅強的世界,但是出來以後,那樣的曾經似乎從來也沒發生或一般的,台北的街頭照樣燈光瀰漫,捷運還是照樣運行著,路邊的小七一樣是24小時不停歇,你不會在晚上六點的時候走出門,遇到公園裡的小男孩用怪裡怪氣的眼光對你說"這麼晚了在外面幹嘛?"那樣的曾經,就像錢婆婆送給千尋的髮圈般,藏在小白的鑰匙裡,每當我忘了認真生活、忘了追尋,緊緊握著這把鑰匙,我就會想起我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到達這裡,我離開了我最愛的,一起冒險夥伴,為了人生的下一場冒險,為了探尋這個,還好大好大的世界,我不能原地踏步,那樣太對不起小白了,於是,夢想清單上面的寫下的夢想,正一個個被打了勾,如今又多勾起了一個"蓋一個樹屋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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